「Cornbread loves Cynthia」 — 這是現代塗鴉史上第一封寫滿整個社區的情書。
來自美國費城的Cornbread（原名Darryl McCray），由一個藉藉無名的問題少年，幾年間成為家喻户曉的King of the Walls，Hip Hop界視他為塗鴉之父。十多歲時被判入青少年發展中心，因喜歡吃cornbread而得其名，他亦索性在中心每個角落寫上Cornbread自我宣傳。多得在中心期間義務替幫會分子寫情書，回到社區後不同幫派人士都容許他在他們各自勢力範圍內tagging。「Cornbread loves Cynthia」，是60年代尾他向一位女同學示愛而街知巷聞的宣言。受到塗鴉之父的啟發，半世紀後Steve Powers在費城創作了《給你的情書》（A Love Letter for You）—50幅橫跨城市近20個街區的巨型壁畫。今天，塗鴉已成為全球街頭文化的一個重要部份。
在現代塗鴉史以外的另一平行時空，有我們熟悉的九龍皇帝（原名曾財）。由一個被視為精神失常的街頭老漢，幾十年間成為威尼斯雙年展的Kowloon Emperor，老香港視他的墨寶為文化遺產。想當年，九龍皇帝比King of the Walls更早塗鴉。是的，九龍皇帝寫的主要是現代塗鴉史前的東西。當不同幫派在其勢力範圍之內畫地為王，九龍皇帝在港九一帶向英女皇宣示主權。1970年的《九龍皇有皇無后，念念不忘國泰民安》，是我見過最早有關曾灶財的標題報道。難道，九龍皇帝只愛江山不愛美人？後來，我們都知道文福彩是九龍皇后。但據說，因皇帝之名，曾灶財當年受盡鄰居歧視，導致妻兒承受沉重壓力，最終選擇離他而去。九龍皇帝的伯樂劉健威便這樣說過：「他只讀過兩年書，會寫的文字相當有限，但他將自己想得又得不到的東西—對家人的感情—化成文字，表達他對家人的愛及思念，所以說這些塗鴉其實是寫給家人的情書。」兩個塗鴉稱王，兩段塗鴉歷史。原來，九龍皇帝既愛江也愛美人。此時彼方，50年不變的塗鴉既又是一種政治宣言，同時也是給家人的情書。受到九龍皇帝的啟發，半世紀後MC仁在香港二次創作了《九龍勁抽》（KowLoon KickAss）—一個關於九龍皇帝現象的二次文化革命藝術展。今天，塗鴉在香港只可以在博物館出現嗎？
說過了，塗鴉不是請客吃飯，不只是做文章，更不只是繪畫繡花。塗鴉，是界線之下的創作，因此相比其他創作較難被紀錄。有關香港塗鴉史的什麼集體回憶，不是記錯了，便是沒印象。記錯了，是記錯了香港塗鴉之父曾灶財所有墨寳都是塗鴉；沒印象，是亞洲塗鴉第一人MC仁究竟怎樣改寫了香港塗鴉史？神級塗鴉界藝術家侵略者（Invader）曾對《華爾街日報》解釋他對九龍皇帝的看法：
The first time I visited the city in 2001, I noticed his work everywhere. I felt immediately in love with it. I really wanted to meet him and understand his work. With the help of my friend MC Yan（a local artist and lyricist in the hip-hop band LMF）, I had the opportunity to spend the day with him. I keep a very fond memory of our encounter. It is sad that most of the King of Kowloon pieces have been removed, they were wonderful.
2001太空漫遊，MC仁帶侵略者漫遊到九龍皇帝的皇宮。香港塗鴉史不要記錯，早在九龍皇帝的作品出現在威尼斯雙年展前，侵略者欣賞的是九龍皇帝消逝中的街頭創作，而非今天在拍賣行或博物館被創作的什麼墨寶。香港塗鴉史還要記得，在侵略者漫遊九龍皇宮前，MC仁已承先啟後創作了帶有throw-up風格的漢字塗鴉。同一面牆，對外是公共地方，對內是私有產業，MC仁之後繪畫創作的Chinaman Wall，就是先以中國特色的牆作為塗鴉主題，重新給予塗鴉者自由表達訴求的權利。加上他Rap的歌詞，詩書畫印只欠圖章。為《九龍勁抽》二次創作的圖章《九龍之寶》，把文人畫的四絕完整地寫入香港塗鴉史。
安心出巡，皆因此心安處是吾家。情書寫給誰？給你的情書，可以是塗鴉藝術家寫給家鄉的情書。Second Time is a Charm，二次玩謝九龍皇帝，送你一句「不愛江山愛女神」。
徐家健
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
香港大學香港經濟及商業策略研究所名譽高級研究員
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
